更新時間:2013-10-2 15:49:20 本章字數:11889

素華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，她沒有想到顧淩燁傷口上的血漬竟然恰好會低落在王統領的臉上。2

房梁下面的禦林軍已經開始戒備，戎裝錚錚的聲音讓素華更加忐忑不安。

顧淩燁蹙眉看著下面的動靜，低聲對素華道：“如若被發現，我會護你出去。絕對不會讓你被發現。”

素華恍然擡頭對視顧淩燁：“那你呢？”

要知道，素華被發現頂多只是她的一條命而已；但是顧淩燁被發現潛入椒房殿，會使整個寰宇風起雲湧。

素華的手緊緊地抓著顧淩燁的手背，指甲都嵌入進去了。

顧淩燁心裏也是有過矛盾，按照下面這樣的輕狂，兩個人都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，兩人之間取誰都是一個艱難的決定。

但是，當顧淩燁看著懷中惴惴不安的素華的時候，他早已做出了決定。

“我畢竟是攝政王，他們不會把我怎樣。”顧淩燁淡淡回應了一句。

素華並非自私之人，她蹙眉剛想開口勸阻顧淩燁，下面的禦林軍已經開始向房梁上搜查。

禦林軍帶來的火把令整個椒房殿頓時燈火通明。

素華緊張地不敢喘氣。

“統領，讓屬下上去查一查這房梁吧。”一個羽林郎自告奮勇。

王統領看著手中的血滴，頷首：“如若發現有人，必須留活口。”

“是！”

羽林郎架了一把梯子，正準備往上爬。

就在顧淩燁已經緊握身旁的長劍，劍已經出鞘的時候，忽然喵地一聲，一只大貓忽然撲到了那個羽林郎的身上。

那個爬梯子爬到一半的羽林郎被大貓嚇得滾到了地上。

“你怎麽樣？”王統領上前扶住那個羽林郎。

“回統領，是屬下無能。”

王統領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，他的眼神忽然落在了那個羽林郎的衣裳上面。

“拿火把來。”王統領對身邊的士卒道。

王統領接過火把，把火把靠近那個羽林郎的衣裳，當看到衣裳上面有一些血漬的時候，眼睛略微瞇了一下。

轉而他看向地上那只大貓，將它抱起，檢查了一番，忽然發現了大貓的後背上有幾塊傷痕。

王統領蹙眉，對身後的禦林軍道：“撤退，這裏沒有人。”

“統領？”身後的禦林軍有些不可置信，王統領明明只看了一下貓怎麽就說這裏沒有人了？

王統領轉過身，將這只貓遞給身邊的人，然後對眾人道：“方才有一滴血滴從房梁上滴落在我的臉上，我以為是那個竊賊還在椒房殿內。可是方才我看到這只貓撲到了阿奉身上，阿奉的衣裳上很快就沾染了血漬。於是我便好奇，檢查了一下大貓的後背，果然有一些流血的傷痕。所以，方才那一滴血，是大貓在房梁上低落下來的。”

那個叫阿奉的羽林郎很快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，果然有血漬，而那只大貓一直懶洋洋地躺在身邊羽林郎的懷裏，後背上的傷痕也很明顯。

眾人一齊噓出了一口氣。

禦林軍和快就撤退了，一直在上面的素華和顧淩燁的心也終於可以舒緩一下了。

“幸虧那只貓，否則我們……”

“否則怎樣？同我一起死，不好嗎？”顧淩燁唇角勾勒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，調侃的語氣讓素華的臉頰發燙。

素華輕笑出聲：“我還要活下去呢。不想死。”

這是素華心底真實的聲音。她不想死。

但是，在方才那一剎那，她是有想過犧牲自己保全顧淩燁的。

而那一刻，顧淩燁心底所想的，恰恰同素華相反。

顧淩燁輕笑，抱著素華下了房梁。

素華沒有想到那只大貓還在椒房殿內，原來那群禦林軍並沒有把它帶走。

素華俯身，瞇起眼睛看了幾眼這只大貓，忽然驚呼：“是它啊！”

顧淩燁原本是轉過身正在處理胸前的傷口，被素華這麽一叫，他緊張地轉過身去：“怎麽了？”

素華指了指趴在地上懶洋洋的大貓，仰頭對顧淩燁道：“這只貓是我們浣衣局掌事姑姑養的。它身上的傷口還是我剛剛來椒房殿之前用石頭砸出來的。沒想到這麽巧，我那一砸，竟然救了我們的命。”

素華的唇線在昏暗中很柔和，也很美麗。

這件事情可真是幸運，若不是星兒突發狀況死在了禦花園，素華就不會改變計劃打傷大貓去引出君柔，如果按照原計劃實行，她和顧淩燁之間必然會犧牲一個。

素華至今回想起來仍覺得心驚膽戰。

顧淩燁將外衫穿好，走到素華面前道：“或許這就是天意。”

素華頷首，抱起了大貓，她不像之前那般畏懼貓了，她起身，拍撫貓兒的後背，擡頭對顧淩燁道：“說起來，不僅是這只貓救了我們，也是我冥冥之中救了我自己。”

“你自己？”顧淩燁看著素華拍撫著貓兒的動作輕柔。

“嗯。”素華頷首，“因為方才，如果沒有這只貓兒，我會選擇犧牲我自己，而不會讓你冒險救我。所以，我打傷貓兒的舉動，也是救了我自己。”

素華眼角眉梢盡是笑意，她坦誠以待。

顧淩燁的臉色略微變了一下，他抓住素華的肩膀，讓素華一怔。

“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！無論什麽時候，本王都不會以犧牲你為代價，記住了嗎？！”顧淩燁近乎於低吼，他的臉色很難看，因為傷勢的緣故有些煞白。

素華知道顧淩燁是為她著想，她拼命地頷首：“嗯。”

此時的素華不知道，多年後，顧淩燁今日的這句話，竟讓天下人鄙夷嗤笑，而於多年後的素華，亦是最大的劫難。

“我必須先回安陽宮，以防萬一。”顧淩燁對素華道。

素華頷首：“我也得回浣衣局了，你自己小心為重。”

“嗯。”

* * *

一夜的纏綿很短暫，當素華抱著大貓回浣衣局的時候，天已經大亮了。

整個浣衣局一整晚都籠罩在驚恐之中，根本沒有人睡得著。

當素華踏入浣衣局的大門的時候，幾個宮婢就湊上來擁著素華道：“素華！”

素華被她們突如其來的熱情略微震驚了一下，淡然道：“你們有什麽事情嗎？”

一個宮婢湊上前道：“哎，素華，你昨兒個同歡沁姑姑說的話我們可都聽見了，你真的會成為我們浣衣局下一任掌事？”

素華沈默不語，卻在下一秒，一個聲音替這群宮婢解答了疑惑。

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！”

這個聲音素華是再也不能夠熟悉的了，她緩緩轉過身，凝視歡沁的時候眉目一挑。

歡沁從浣衣局的門口剛剛進來便聽到這群宮婢在討論新掌事的問題，心底一陣惱火。

“參見歡沁姑姑。”宮婢們被歡沁這一聲嚇得不輕。

“你們，方才議論紛紛的，今兒個浣衣局的所有工作都由你們做了。”歡沁要堵住閑言閑語，給她們一個下馬威。

“啊…..”那幾個宮婢垂頭喪氣。

“磨磨蹭蹭幹什麽，還不快去？！”歡沁一聲厲呵，那群宮婢只得怏怏地離開。

素華一直看著歡沁，看得歡沁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。

素華走近歡沁，輕笑道：“歡沁姑姑這麽早就來浣衣局了？想必是來挑選新掌事的吧？”

歡沁眼角眉梢盡是嘲諷：“不錯。不過這個掌事的位置你想都別想了，我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。”

素華挑眉，問道：“可否讓奴婢知道是何人？”

話音剛落，君柔的聲音傳來：“是我。”

素華絲毫不感到意外，像君柔在這樣的人，掌事姑姑還在的時候就學會了奉承巴結，如今想必早已經買通了歡沁了。2

“哦，是你啊。”素華輕蔑一笑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君柔略有不悅地繞過素華走到歡沁身邊，一副討好的樣子。

素華繼續輕笑道：“我是在笑，像你這樣不吉之人，怎麽也能夠擔任掌事。想必是選你的人瞎了眼了。”

“你！我哪裏不吉了？”君柔被氣得臉色都綠了。

素華不屑地瞥了君柔一眼，接著看向歡沁，道：“歡沁姑姑你就沒想過嗎？這個女人作為你剛剛搬去和星兒一起住，星兒就死了；後來她去敲了原來的掌事姑姑的門，姑姑就被革職了。如若她要是當了浣衣局的掌事，不僅僅是我們浣衣局的姐妹遭殃，恐怕那個選她當掌事的人也要遭殃呢。”

素華的一席話頭頭是道，讓歡沁氣得倒吸了一口氣。

“殷素華，無論這個浣衣局掌事的位置是不是君柔的，我絕對不會讓它落在你的手裏！”歡沁說話間近乎於咬牙切齒。

“那正好，怎麽不把浣衣局的宮婢們都叫來，問問她們是願意接受這個不吉之人做她們的掌事，還是我？”素華胸有成竹。浣衣局的這些女人，都是膽小如鼠的家夥，用不吉為借口嚇一嚇她們就行了。

君柔似乎也是胸有成竹的樣子，她心想，她在這浣衣局內待了這麽長時間了，那些個宮婢絕對不會不賣她面子的。

“好，我就成了你這個心願，讓你徹底死心。”歡沁怒語，“來人，將浣衣局所有的宮婢都傳召過來！”

“是。”

沒過一會，一群宮婢就都匯聚在了庭院裏。

“參見歡沁姑姑。”宮婢們一齊躬身。

歡沁掃視了一眼人群，道：“你們都知道，昨晚你們原先的掌事姑姑因為沒有看守好星兒所以被革職了。今兒個我把你們傳喚來，就是讓你們自己說說，誰比較適合當這浣衣局的掌事。”

宮婢們的眼睛都尖的很，她們一下子就看到了歡沁身邊站著的兩個人：素華和君柔。

幾個最快的宮婢連忙道：“自然是君柔了，她以前在掌事姑姑身邊做事，多少也懂一些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大家一齊迎合。

素華輕笑開口：“大家有沒有想過君柔此人可能是不吉之人？”

“不吉？”眾人紛紛面面相覷。

素華把方才同歡沁說的話向眾人說了一遍後，所有的宮婢的臉色都變了。

歡沁一見情形不對。連忙道：“這話雖然不無道理，但是大家想想看，同星兒交好的是殷素華，昨日主張去找掌事的也是殷素華，會不會這不吉來自於她呢？”

素華狠狠地瞪了歡沁一眼，沒想到這個歡沁處處同自己作對！

宮婢們恍然大悟，她們原本就看好君柔，如今被歡沁一說，更加動搖。

“歡沁姑姑說的不錯，都是這個殷素華！”幾個宮婢起哄道。

歡沁和君柔相視一笑，素華倒吸了一口氣。

接下來該怎麽辦？素華的手心冒出了冷汗。

就當素華覺得這次計劃或許會失敗之時，蕭傲晴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人群之外。

“素華可不是什麽不吉之人，她是本宮的福星。”

嬌柔的語調，素華這輩子就算化成灰也認得。上一世臨死前，她就是聽到了蕭傲晴這種譏諷中帶著嬌柔的口吻……

素華雖然恨，但是還是要克制住，因為如今，只能靠蕭傲晴。

眾人一聽到是蕭傲晴的聲音，紛紛給她讓開了一條路。

“參見蕭小主。”這些宮婢都聽說了蕭傲晴被降為侍寢一事，所以只稱呼她為小主。

歡沁一見是自家主子來了，連忙起身走到蕭傲晴的身邊，對眾人呵斥道：“誰讓你們叫主子的？快叫蕭妃娘娘！”

眾人面面相覷，蕭傲晴這麽快就由恢覆妃位了？

唯有素華的心底心明如鏡，看來昨晚她讓給蕭傲晴的機會，蕭傲晴牢牢地把握住了。

但願蕭傲晴不要這麽快就過河拆橋。

“參見蕭妃娘娘。”眾人一齊伏地。

“平身吧。”蕭傲晴在歡沁的攙扶下坐到了石凳上，她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的發髻，看向素華，笑道：“素華，本宮可有說錯？”

素華頷首：“奴婢不知道怎麽就成了娘娘的福星了。”

素華這是故作癡傻。

蕭傲晴自然是看出了素華的心思，既然素華不希望讓別人知道，那她就順水推舟好了。

蕭傲晴瞥了一眼身旁的歡沁，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裳，道：“沒想到短短一個月多月的時間，你竟然都升為未央宮掌事了，難怪這段日子冷宮這麽冷清，原來你都不屑來看我這個落魄主子了啊。”歡沁聞言，連忙下跪道：“娘娘，奴婢不敢！只是這段日子奴婢新任未央宮掌事，事務繁多，無法分身去看娘娘罷了。”

蕭傲晴臉上的不悅之色明顯，但是隨即便被自己掩飾了過去。

她伸出自己修長的柔荑，把玩著自己的甲套（PS：有人能告訴望望古代嬪妃手上帶的指甲套叫啥嗎？嚶嚶），眉宇一挑道：“也不該怪你。你們這些奴才一個個都是些過河拆橋的東西，本宮已經習慣了。”

“娘娘，奴婢沒有…..”歡沁也沒有預料到蕭傲晴竟然這麽快就能夠走出冷宮，前段時間是真的小看了她的本事了。今日她聽聞蕭傲晴恢覆了妃位的時候，還震驚了一下。

素華在一旁看著蕭傲晴和歡沁大狗咬小狗的樣子，心底微諷：看來歡沁已經失去蕭傲晴的信任了。很好。

“好了，你先起來。本宮今日來不是為了來訓你的，是特地來看素華的。”蕭傲晴的目光落在了素華身上。

素華自然知道蕭傲晴的這句話不是真心的，不過是逢場作戲，回報素華那個大忙罷了。

“素華，方才本宮聽見你說想要做這浣衣局的掌事，是嗎？”

素華坦然頷首：“是。”

蕭傲晴拿起了一旁的茶盞，抿了一口後捧在掌心，輕笑道：“這種事情原本應該是未央宮的掌事管的，但是歡沁，今兒個我就替你做了這個決定吧。這浣衣局的掌事，就給素華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歡沁不可置信地凝視蕭傲晴，她以前不是視殷素華為眼中釘嗎？怎麽會突然……

“怎麽？你有意見？”蕭傲晴擡起美麗狹長的眸子看著歡沁。

歡沁知道蕭傲晴這是故意在幫殷素華，雖然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麽，她咬了咬牙，頷首：“奴婢沒有意見，全聽娘娘做主。”

素華在一旁看到歡沁這個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便覺得好笑。

君柔狠狠地瞪著素華，她也沒有想到殷素華的靠山竟然是蕭妃。

蕭傲晴滿意地起身，對歡沁道：“好了，本宮也累了，要回宮休息去了。如今本宮居住在宜清宮，你有事可以來找本宮。”

說完她便轉過身去離開。

素華連忙上去道：“娘娘，我送你。”

蕭傲晴眉目打量了一眼素華，頷首。

浣衣局外，蕭傲晴忽然停住了腳步。

她轉過身凝視素華：“說吧。”

她知道素華跟來是有話要說。

素華輕笑：“多謝娘娘今日成人之美。”

“本宮今日幫你是因為你昨日將那大好的機會讓給了本宮，算不上成人之美。”蕭傲晴神色傲慢依舊。

素華頷首：“娘娘能夠重回後宮，奴婢也深覺高興。”

蕭傲晴一笑，打量了一眼素華，接著道：“殷素華，你很聰明，有沒有興趣為本宮做事？”

素華擡眸，凝視蕭傲晴：“娘娘是奴婢的主子，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本分。”

蕭傲晴挑眉，轉過身去，微微側過了臉龐道：“你知道本宮在說什麽，不要給本宮裝糊塗。”

素華緘默，眼前這個是她的仇人啊，素華怎麽能夠為她賣命？

“本宮會給你考慮的時間，你自己想想清楚再來告訴本宮。”

華嗓加想她。蕭傲晴說完便離開了。

素華輕輕地舒出了一口氣。

拿下浣衣局的掌事只是素華計劃中的一個步驟，接下來的路，將會更加難走。

* * *

當素華回到浣衣局的時候，所有的宮婢都跪在了浣衣局門口道：“奴婢參見新掌事。”

素華掃視了一眼這群宮婢，知道她們都不是等閑之輩，也沒有必要給她們好臉色看。

於是素華便只道了一聲：“起來吧。”

“謝姑姑。”

素華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君柔，她的目光幽怨而又憤懣，素華深知留著這種人無疑是放虎歸山。

看來得想個計策“除掉”她才好。

素華在人群前面一直沈思，直到站在前面的錦言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：“素華姐，哦，不，應該是素華姑姑，你在想什麽啊？”

眾人都看著素華，素華的腦中忽然想到了什麽，於是便道：“我是在想，我們浣衣局裏的制度也該改一改了。”

“改制度？這制度是前幾任姑姑指定好的，你難道要改了它？”君柔不可置信地看著素華，好像是在看一只怪物。

素華頷首：“你倒是睜著眼睛看看這浣衣局在這樣的制度管理下像個什麽樣子！”

君柔被素華說的臉色通紅，她一直瞪著素華，心想別以為你當了個掌事就了不起。

眾人都被訓斥地頷首。

素華繼續道：“我今日第一天上任，必須把從前姑姑留下的制度全部改掉。一是為了我們浣衣局日後由更好的日子過；二是為了我自己不受上面責罰。所以，從今日開始，我要將所有的人重新安排工作。”

“所有的人……”眾人面面相覷。

“不錯，沒有一個人能夠落下。”素華一義正詞嚴地掃視眾人，“錦言，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做事。”

錦言受寵若驚地看著素華，素華知道，如果沒有錦言她根本不可能走到這個位置，於是便含笑道：“還楞著幹什麽，過來。”19Sfc。

錦言欣喜地頷首：“謝謝姑姑！”

“你們之間最早入宮的先站出來。”素華的話剛說完，幾個老一些的宮婢便走到了前面。

素華指著她們道：“你們日後就負責做一些輕活。”

“謝姑姑。”幾個老宮婢都欣喜地不行，來宮裏這麽多年了，終於不用再幹重活了。

“至於剩下的宮婢，按照年齡大小分工。十三歲到十八歲之間的，平日裏只要洗衣裳就行了。十九歲到三十歲的，身子正是結實的時候，平日裏不僅要洗衣裳，還要洗便桶。至於剩下的老宮婢，我方才已經說過了，打掃一下庭院，給各宮娘娘送一下換洗的衣物就好。”素華一一吩咐道。

她之所以這麽做，是覺得原本留下的制度效率太低，必須按照年齡層次劃分來安排工作，才能夠提高效率，讓浣衣局的日子好過些。

而毫無疑問，君柔便是屬於十九歲到三十歲之間的那種宮婢。

她原本是在以前的掌事姑姑身邊做事的，日子過的很輕松。讓她既去洗衣裳又去洗便桶，她怎麽能夠接受？

果然不出素華所料，君柔一下子上前道：“不行，我不同意！”

素華早知道君柔會這樣，於是便挑眉道：“哦？你不同意？理由呢。”

君柔看著素華如此淡定，便道：“憑什麽讓我也去幹這種粗活？我以前也是在掌事身邊做過事情的，怎麽著也不能幹這種東西啊！”

素華心底鄙夷，哼，這個女人，還真把自己當做嬌貴的小姐了！

素華上前幾步，擡起君柔的下巴打量了一番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君柔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：“你笑什麽？”

“我在笑啊，有些人長得就是一副奴才樣，還要冒充主子的模樣，實在惹人發笑。”素華一句話，讓其他的宮婢也掩面嗤笑起了君柔。

君柔一下子揮掉了素華的手，怒視素華：“殷素華，不就是一個掌事的位置嗎？我r後一定會奪回來的！”

素華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，道：“恐怕你沒這個機會了。”

“你……你什麽意思？”

素華向錦言揮了揮手，錦言立刻上前：“姑姑，有什麽吩咐？”

素華指了指君柔道：“這幾天我們浣衣局裏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君柔做了，大家昨晚經歷了這麽多，也該休息一下了。如果君柔反抗的話，就別給她飯吃，也別給她水喝，更別讓她睡覺。聽見了嗎？”

錦言一聽，起初有點怔住，但是隨即便頷首：“奴婢聽見了。”

眾人都欣喜若狂，終於可以休息了。當她們都對素華感激零涕的時候，唯有君柔面如死灰。

“殷素華，這麽對我就不怕遭報應嗎？”君柔近乎於咬牙切齒。

素華坦然一笑，萬種風情：“我怕甚多東西，怕人，也怕鬼，就是不怕遭報應。”

說完，轉身便離開了。

夜晚，素華並沒有搬到原先掌事姑姑住的地方去，一面覺著那邊的的晦氣重，一面又覺得晚上睡覺同屋還是有個伴比較好，錦言無疑是最好的人選。

“姑姑，你真的不搬去掌事房住嘛？”錦言一邊替素華收拾床榻，一邊問道。

素華輕輕敲了一下錦言的頭，笑道：“在私下不用叫我姑姑。而且我挺喜歡這兒的，不想搬動。”

經過昨晚的窺測，錦言是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。

素華也已經把她當做了自己人來看待了。

錦言吐了吐舌頭笑道：“話雖如此，要是被別的宮裏的掌事知道了，怕是會嗤笑你呢。”17129806

素華坐到了床榻邊上，坦然道：“她們愛笑就笑去吧，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們想笑都笑不出來。”

錦言抿了抿唇，其實她也是清楚素華的做事手段的，但是素華待她很好，她必然要回報以真心，絕對不能夠背叛素華。

“嗯。”錦言頷首，也躺到了自己的床榻上。

沒過多久，錦言便睡著了，而素華還在床榻上輾轉反側。

她的指腹貼在自己的唇上，至今仍舊覺得燙燙的。

昨晚椒房殿中的一幕幕在腦中不斷重演，素華的臉在月色變得通紅。

遇見顧淩燁，是素華從未想過的差池。原本他們便不應該遇見的，他是權傾天下的王，而她不過是落難重生的宮婢。

素華的嘴角在黑夜中扯出一個微笑，遇見了就是遇見了。哪怕他顛覆了她原本所有的覆仇計劃。

就在素華沈浸在美好之中的時候，一個白影忽然出現在了素華的窗前。

素華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，倒吸了一口氣。

“屋內還有人…..”素華善意地提醒白衣男子。

“她已經昏睡過去了。”白衣男子早就做好了準備。

素華警惕地朝墻角後退，手腕卻被他一把拉住。

“殷素華，昨晚，你為何拒絕顧軒逸？”白衣男子問道。

經過上次的玉佩一事，素華在心底早已有揣測到這個白衣人是誰，但是現在還不能夠完全確定。

她給自己壯了壯膽子，將自己的身子朝男子移了移，兩人近在咫尺。

素華隔著面具看到男子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，便笑道：“你摘下面具，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，我便告訴你我為何要拒絕顧軒逸。

下一秒，素華的手肘上傳來刺骨的疼痛。

“啊…..”素華咬緊牙關，男子的力道大得驚人。

“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。”男子凝視素華的眼中怒意明顯。

素華唇角輕扯，伸手撫上了男子堅硬如鐵的面具，男子的身子明顯震顫了一下。

“我只不過，是想看看，在這堅硬地面具之下，究竟是鬼面，還是玉顏？”素華的手指拂過男子的臉龐，雖然隔著面具，男子的心卻還是劇烈地跳動著。

該死！竟然被這個女人給迷惑了！

男子立刻甩開素華的手，怒言：“說！昨晚為何要拒絕？”

素華淺淺地吸了一口氣，坦然道：“因為厭惡。我厭惡顧軒逸不行嗎？”

男子的眉心微微皺起：“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足矣為你帶來滅頂之災。”

素華淡然自若，毫無畏懼：“這裏不是只有我們兩人嗎？你不說我不說又有何人知道呢？再者，是你逼我說出來的，要滅頂，也該先滅你的。”

“伶牙俐齒，總有一日會吃虧。”男子的語調平覆了一下。

素華靠在墻上打量著男子，道：“你深夜前來，不會只是為了來問我這個問題吧？”

男子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絲的驚慌。

“顧軒逸是當朝皇帝，你被他看中，不是就可以借著他往上爬了？”男子瞇了瞇眼睛。

素華一直看著男子的眼睛，越來越覺得這雙眸子是那般熟悉，心底已經有了答案。

“話雖如此，可是我不喜歡顧軒逸，又何必為了往上爬而與他同床共枕呢？”素華輕笑。

白衣男子的眼睛中再一次出現了不悅的神色。

他背過身去，負手而立。

微微側過臉對素華道：“還有十天，你身上的另一半毒就會發作，這十天，別讓我看到你和顧淩燁在一起。”

素華也起身，從他身後繞到他的身前，輕笑道：“我很好奇，你同顧淩燁究竟有多少深仇大恨，要逼得你用毒藥來威脅我。我思來想去，覺得你很奇怪，你的眼睛，總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，我確定，你是我熟識的人。”

男子面露驚慌，他看著素華的眼睛中起了殺意。

素華看在眼裏，一笑了之：“控制好你的殺意吧，你要殺我早就殺了，何必等到現在。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利用我來對抗顧淩燁，但是我卻沒有要為你賣命的意思。”

“你！”白衣男子眼色更加難看，眼底的狂焰可見。

轉過身去重新坐到了床榻上，對男子道：“如果你不想被我早日洞破你是何人的話，我勸你還是別經常來找我的好。否則，終有一天，我會揭開你的面具。”

男子怒視素華，啞口無言。

他憤憤地轉身離去，帶起了一陣風。

屋外。

“主上，屬下聽見了屋內的動靜，是否出事了？”白衣男子身邊的侍衛尋煜道。

白衣男子怒色可見，他一下子拽掉了臉上的面具，扔在了地上。

“不識好歹的女人！”男子卓絕的容顏立刻顯露在了月色之中。

男子不知道，此時的素華早已將他的面容盡收眼底，素華趴在門前，透過門上的小洞窺探男子的容顏，下一秒，心咯噔一下——果然是他！

尋煜看了一眼東邊的天色，便道：“主上，我們還是先回去吧，免得節外生枝。”

男子的怒意不減，但是聽了尋煜的話便蹙眉頷首：“嗯。給我監視好她， 一有動靜，馬上通知我。”

“是！”

素華靠在門上，倒吸了一口氣。

當她看到那張卓絕的臉龐的時候，心底微微發涼，真的是他……

呵，命運真像是在給自己開玩笑。

* * *

翌日，按照禮節，素華是要去未央宮同總掌事，也就是未央宮掌事行禮的。

素華穿戴好了浣衣局掌事姑姑的衣裳，盤起了發髻。

踏著晨露，素華便走向了未央宮。

這宮中人心難測，如今她新官上任有人嫉妒是應該的，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，素華把一切都安排地很妥當——包括她要說的每一句話。

途徑禦花園的時候，素華忽然瞥見了不遠處一個身影負手而立，站在湖邊，似在沈思。

素華遠遠地久看到他了，但是卻刻意繞小道想要離開。

“殷素華。”他溫厲的聲音傳來的時候，素華只能夠停住腳步，向他的背影走去。

“奴婢殷素華，參見皇上。”素華躬身，看著他一襲青衣隨意地穿在身上，連發髻也沒有梳理過的樣子，覺得很久違。

顧軒逸轉過身來，面色有些疲憊。

素華一怔，連忙垂首。

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素華：“浣衣局掌事？哼，看來是朕小看了你的本事了。”

素華一直躬身，緘默不語。

“擡起頭來。“顧軒逸命令的口吻讓素華不得不擡頭看著他的臉龐。

晨露風霜下，他的長發上沾有一絲塵埃，素華仰視他的時候恰巧看見了這一粒塵埃。楞楞地出身。

“那日晚上，蕭妃來侍寢，可是你安排的？”其實顧軒逸在那晚便知道，這是素華為了脫身使用的計策。

素華毫無避諱地頷首：“是奴婢做的。”

顧軒逸又靠近了幾步，素華這才發現他竟然沒有穿鞋，想必是清早起來時太過於匆忙忘記了。

素華記得，以前他也是這樣，喜歡赤足。

一身青衣的顧軒逸，俊美地像是一個謫仙，但是素華知道，這只是表象，真正的他，比任何妖魔都要狠毒。

“蕭妃害死了你的主子蕭傲晴，你又為何要幫她恢覆聖寵？”顧軒逸蹙眉，這是他昨晚沈思了一個晚上的事情，至今不解。

素華凝視他的臉龐，緩聲道：“奴婢的主子不是皇上您害死的嗎？”

當素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心底抽搐了一下。她沒有害怕，她知道此時的顧軒逸絕對不會降她的罪。

果然，顧軒逸的臉色不變，只是眼中略有不悅。

“蘇家謀反，理應當誅。”他的話語浸透疲憊，“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。”

素華扯了扯嘴角道：“因為奴婢不想侍寢，而蕭妃娘娘正好日夜盼著恩寵，奴婢不過是成人之美。”

當素華的話音方落地，顧軒逸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素華的下顎，素華沒有掙紮，只是兀自看著他。

“你就這麽厭惡朕？！”他的聲音有些喑啞，神色中的痛苦意味可見。

素華咬了咬牙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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